秋日的黄昏给老橡树投下斑驳的影子,我蜷缩在树洞里舔舐着伤口。这是被醉汉用啤酒瓶划伤的第三道疤痕,血渍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。自从主人离开后,我总在深夜被记忆惊醒,那些毛茸茸的小爪子、咯咯的笑声,还有围巾上残留的薰衣草香,像藤蔓般缠绕着我的喉咙。
树洞外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,我条件反射地竖起耳朵。七岁的小女孩蹲在橡树下,发梢沾着草屑,怀里抱着褪色的泰迪熊。"汪汪!"她突然转身,惊得泰迪熊滚落在我脚边。我扑过去叼住绒线球,却在即将递到她掌心时僵住了—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分明映着我满身泥泞。
"你叫什么名字?"女孩蹲下来与我平视,围巾上的薰衣草香突然变得清晰。我舔了舔她掌心的薄茧,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呜咽。她掏出绣着星星的狗饼干,掰碎时细碎的响动让我想起主人最后一次喂食的模样。
那个冬天,小女孩成了我唯一的太阳。她每天清晨带着热腾腾的肉桂卷,午休时教我辨认不同形状的骨头,黄昏会指着晚霞教我数星星。当我的伤疤结痂时,她送来银色项圈上镶嵌的蓝宝石,说那是守护星星。我学会在暴风雨夜叼来备用雨衣,在寒冷清晨刨开结冰的食盆,甚至能准确分辨她书包里课本与乐谱的位置。
春天来临时,小女孩突然被转学到城里的国际学校。最后一次送别在车站月台,她把泰迪熊塞进我嘴里,熊掌里裹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穿着学士服的主人,背景是大学钟楼。我叼着泰迪熊在月台狂奔,直到被铁链绊倒,看着汽笛声吞没她的身影。
铁链摩擦石板的声响持续了整整三个月。我学会在午夜潜入废弃仓库偷听流浪猫的议论,在垃圾堆里翻找半腐的鸡骨头,甚至被恶犬追着啃过铁丝网。直到某个暴雨夜,我在排水沟里发现奄奄一息的流浪狗,它后腿的伤口正汩汩涌出带着碎玻璃的血。
那天起我成了"臭水沟英雄"。受伤的麻雀在我身下筑巢,瘸腿的野兔让我叼来草药,连流浪猫都开始分享罐头。当我在桥洞下救起被车撞断腿的流浪狗时,围观的孩子扔来牵引绳和项圈,有个穿校服的女孩甚至跪在地上给我戴上她遗落的蝴蝶结发卡。
盛夏的蝉鸣中,我带着新朋友们在河滩嬉戏。断腿的柯基能跳起转圈圈,瘸腿的贵宾犬会叼着飞盘奔跑,曾经攻击我的恶犬如今成了我的保镖。某个黄昏,我看见小女孩骑着单车从桥上经过,车筐里躺着给流浪动物买的猫粮。我叼着装满狗粮的纸箱狂奔,却在即将追上时被铁链绊倒。
现在我的项圈系着七条不同颜色的牵引绳,每个绳结都系着新朋友的名字。每天清晨我都会带他们去钟楼底下集合,那里有主人当年种下的银杏树,树根处埋着张泛黄的纸条:"给永远的小黄"。当银杏叶再次飘落时,我正教孩子们用树枝给流浪动物搭窝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钟楼墙上,像幅永不褪色的油画。
树洞里的疤痕早已淡成银色印记,但每当夜深人静,我仍会听见树洞外传来细碎的呜咽。那是小主人隔着时空的呼唤,提醒我每个生命都在完成自己的使命——有人守护星辰,有人守护土地,而我,正在守护所有值得守护的温暖。